第2章 梅女、末法之世（1/2）

第二卷

2.8梅女、末法之世

时候已经是深秋了。

三个月前还是苍翠茂盛的城北树林，如今早已只剩下枯黄与飘零，厚厚一层落叶堆积在林中，也飘落在官道上，又逢晚风颇有几分强劲，让很是清冷的夜景愈发寥落，甚至连本就已经不多的鸟鸣都仿佛消失一般，让这一切显出让人心疼的寂静。

“你们回去吧！”长亭送别，本就萧瑟，如今还要加上人鬼殊途，哪怕是自诩大心脏的罗冲，此刻也只能苦笑着左右搂住两个梨花带雨的女鬼，顺便再瞪一眼偷笑的甄素善，“今日一别就是永诀，只能祝你们来生顺畅、一世圆满，到时候我们定会再见。”

“只要罗大哥一句话，妾身与小谢宁可永世为鬼，常伴于郎君身侧。”秋容幽怨的望着某人，还不时扫过他腰间短剑，显然是选好了“栖身之所”，“妾身听城隍庙的孙判官提过，若是能以此身化为剑灵，即可常伴左右，还能助郎君一臂之力。”

“好了，他肯定没告诉你，万一我在打斗中兵器损坏，剑灵也很可能跟着没命。”罗冲无奈的点了点秋容额头，再拭去小谢眼角的金豆子，最后送上安慰，“我已经让西湖公主安排好，你们现在就能到地府，转生到富贵之家，算是对你们遭遇的补偿。”

“哼，狠心的坏人！”小谢瞪他一眼，一把推开后扭身甩给他背影，只是不住抖动的肩头显出妹子的抽泣，“说什么来生再见，只看你身边的秦、甄两位姐姐，谁知道这么长时间又会再来多少个‘姐妹’，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找我们。”

“这個......”罗冲只能苦笑，只好不住的给家中的“红脸专家”秦仙子使眼色。

“好了，两位妹妹不能再耽误了。”秦梦瑶白了某人一眼，却还是笑着上前接下两个女鬼，指指不远处焦急等待、还要装出好脸的黑白无常说道，“两位大人都在，伱们若是继续耽搁下去，惹怒了他们怎么办？”

两个鬼妹子终于犹豫了。

“只愿郎君莫忘今日之情，来日莫要忘了到京城一趟。”半晌，秋容幽怨的扑到某人怀里，美目含泪扬起俏脸，“这次多亏了西湖公主殿下，让我和小谢真正成了姐妹，到时为奴为婢，只凭郎君一句话，妾身去了——”

“哼！”小谢不顾羞涩翘起脚尖给了某人一吻，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秋容奔向了黑白无常。

四道人影缓缓远离，良久才消失在视线中。

“好了，这次你该放心了吧？”一直没说话的甄夫人嘴角一翘，面露调侃之色，“我不知道你到底招惹过多少人，但只此一场，就足足多了五个，再加一位难说如何的月宫仙子，这还没算今后的‘来者’，却不知罗大侠准备怎么安排下去？万一闹出点儿‘葡萄架倒下’之类的事情......”

“甄素善！”罗冲扬了扬巴掌，却发现人家主动侧起俏脸准备迎上来，又狠不下心真打，“三个月前我就说出发，你非说再留一天，然后晚上就拉着她俩过来，现在还有脸说我？”

“我只说了句仙、妖、人、神都试过，唯独不知道鬼的滋味儿，也没见你真的拒绝什么。”俏脸之上全是挑衅，“更何况，瑚儿妹妹改过的《双修大法》也缺个试一试的地方，刚才那两个还委屈你了？”

“三个月呢，也没见你舍得饶了谁。”秦仙子语气幽怨的补刀。

“咳咳！”管不住自己的某人赶紧转移话题，“我听说这世上有不害人之狐，断无不害人之鬼，因为人鬼殊途、阴阳互损，与鬼体接触太多就容易损失阳气，你们光想着试验新功法，就没考虑过万一无效，我可要承受严重的损失了。”

“阴阳既是相对，也是互补，关键看怎么处置。”秦梦瑶白他一眼，却还是开口解释，要说武学、文学根基，罗冲和甄素善加起来都不够秦仙子一个回合打的，“若是按照常理，鬼体阴气重，会伤害活人阳气，本质上并非两者不可调和，而是一般人阳气不足撑不住。

以罗大哥如今的情况，不要提是秋容、小谢两位妹妹一开始连厉鬼都不是的冤魂，就是与阴间厉鬼乃至鬼王对上，也不用担心被阴气伤害，如果是直接动手，刚才过来的黑白无常都不行，别说是劳烦夫君出手，我和素善都能联手解决它们。”

“如此一来，只要阴阳和合的方法合适，人鬼未尝不能来个双修共进。”甄素善淡然说道，“月宫仙子、洞庭龙女都行，没道理两个小鬼解决不了，前些日子瑚儿妹妹亲自过来，就是和我们商量这件事的，仙子看来效果不错，那两位女鬼妹妹同样收获巨大。”

这也是让罗冲无奈的地方，如今家里情况特殊，秦梦瑶、甄素善再加上西湖公主柳瑚算是“并列”，这三位对他的感情绝对做不了假，也不在意他还有其他女人，因为三人都自信“无所谓你外面有多少人，反正都不如我”，这对男人来说原本是好事。

问题是这三位都不是花瓶，不是那种“有爱喝水饱”的恋爱脑女主，而是各有自己的心思，好消息是她们心思不多，除了提升实力、提升修行之外，基本对其他漠不关心，坏消息是某人也被归在了“其他”的范畴，特别是现在功法已经到头的情况下。???.WenXueMi.Cc

“我说，你们够了啊！”罗冲无奈的抱怨，“如今能为大家提升一部分修为的，就只剩下《双修大法》，我不反对你们三个都把花心思花在在上面，反正家人在一起，最后占便宜的还是我，你们姐妹能如此和睦，我高兴还来不及。

但是，你们也不能什么都想试试吧？那一堆稀奇古怪的‘试验’真的让人很无语啊，龙宫时，瑚儿拉着我试过什么鲛女、蚌女，甚至是洞庭湖龙宫的其他五位公主也没介意，这些好歹都是活的，现在你们连秋容、小谢也拉来，真的是‘鬼都不放过’吗？”

两个妹子齐齐翻翻白眼懒得搭理，全当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。

这也不是她们不关心某人，而是确实效果显著，之所以长达三个月没有离开渭南县，根本原因就是效果太突出了，阴阳和合共同提升的结果，就是某人现在已经无限接近结丹，只是因为没有相应功法，这才只能卡住。

不只是他，秋容和小谢两个“鬼妹子”同样好处多多，如今都是厉鬼修为，虽说战斗力无所谓，但她们也不用战斗，以这样强度的魂体投胎，下一世天生就能比其他人强出极多，什么神童、天才之类完全为她们定做，留下宿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。

罗冲提升了，其他三个妹子也少不了好处，秦梦瑶和甄素善如今也成功完成了真气的升华，经脉中原本的“水流”已经全部“胶质化”，就连西湖公主都忍不住过来，让早已停滞的修为再次看见曙光，什么时候能突破很难说，至少比卡死强多了。

无所谓谁利用谁，一家人互相促进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

“夫君，如此一来的话，两位妹妹怕是要失望了，我们不可能真的等上十多年。”秦梦瑶好心说道，“若是夫君方便，不想辜负她们的话，我们也可以......”

“罢了，我们的生活太特殊，真的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、坚持的。”罗冲无奈一叹，“她俩只是普通人，因为情况特殊才有了一番特殊经历，却不代表能够承受我们的压力，来生有了强健的灵魂和地府的补偿，必然能够生活顺畅，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。”

“我们确实特殊了些，过惯了这种风餐露宿、刀光剑影的日子，怕是难以习惯常人的一日三餐、柴米油盐。”秦梦瑶轻轻点头，“对她们两位来说，若是当真能够一世平安富贵，确实好过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。”

“接下来呢？”仰头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色，甄素善好心提醒，“如果我们再不想想办法，就只能就这旁边的亭子凑合一晚上了；还好我们出来前，我就专门打听过，向北用不了多久，有一座土地庙可以落脚，我们过去就好。”

已经受够了各种“神道”的罗冲本想拒绝，只是看看已经很明显的秋凉，哪怕不在乎受病，也没道理硬扛着，只好无奈点头。

半个月后，延安府，城中心。

“天色已晚，客官休息便好，若是无事招呼的话，小老儿先行告退了。”城内一处庭院式客栈中，掌柜的想罗冲恭敬一礼，见他点头就慢慢退了出去。

“罗大侠，我们是不是真的和那些东西缠上了？找个客栈都能碰上。”甄素善很是无奈的看了看尚未进入的房间，很可爱的板着手指数道，“让我想想，这一路过来我们碰上几次了？拦路的山鬼、作恶的厉鬼、报恩的獐子精......”

“算上这次是第七个。”罗冲没好气的推门进屋，就见房间里装修、家具都很不错，他一边卷起铺盖扔进柜子，顺便铺上自带的被褥，一边开口说道，“房梁上那位，有什么事情说出来，能帮的我就帮忙，如果你是来捣乱的，那也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
他的话音刚落，就见墙上慢慢浮现出一道人影，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清晰，足足过去小半炷香工夫才算真正“成形”，一个面容秀丽、舌头却一直耷拉到胸口的女子恭敬的屈身一礼，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，只用恐惧的目光盯着罗冲腰间短剑。

“这位妹妹不要紧张，若是有什么冤屈的话，我们可以帮忙看看。”甄素善懒得搭理，秦梦瑶笑着上前说话——什么，吊死鬼看起来很可怕？一路上遇到的山精野怪比它可怕多了，“若是无事的话，妹妹也可以先离开，我们走后你再安排。”

“多谢姑娘垂问！”女鬼瞟了一眼秦梦瑶的佩剑，恐惧表情更深了，“小女姓梅，原本萍水相逢不敢多问，只是九泉之下的枯骨，这么多年了，舌头缩不回去，绳套也脱不掉，实在是苦不堪言，求您发发慈悲，让主人砍断这屋梁，烧掉它，对我就是恩重如山了。”

“上吊自尽的？”罗冲收拾好床铺皱了皱眉，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，“我这就去找店家，你有什么冤屈告诉她俩，我们抽时间给你解决了，说完就先出去，自己找个地方住下，什么时候没事了再回来，别打扰我们。”

“多谢贵人！”梅女惊喜的点点头，随即隐入墙壁消失不见。

片刻后，客栈前厅。

“吊死鬼？”掌柜一愣，“客官也碰到了？”

“也？”罗冲眉头一皱，语气冷漠的问道，“掌柜的知道？”

“只是有客人提过，说是半夜看到身影，第二天却什么都找不到，小老儿没当回事，还以为他们是睡着了做梦。”掌柜赶紧解释说道，“如今终于确认了，不知道客官有什么要求？”

“拆了屋顶，把屋梁拆下来烧掉，否则那个吊死鬼会一直缠着。”罗冲只看掌柜的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就知道他说谎了，但也懒得追究，扔出一锭五两银子说道，“你可以不答应，但如果惹怒了女鬼，让她化为厉鬼的话，你们全家老小可没人愿意搭救——这是银子，有问题吗？”

“小老儿不敢。”掌柜赶紧点头，“不知那女鬼......”

“姓梅，吊死的，你知道什么吗？”罗冲打断了他。

“姓梅？”掌柜的恍然大悟，“这宅子原本是梅家的，因为一家子全死光了，被人认为是凶宅不敢买，我就便宜买下来开了客栈至今，确实听说他们的女儿是吊死的，但传闻中说，她是因为与外人私通，被抓后羞臊自尽。”

“假的。”正说着，门外传来了甄素善的声音，她说完就推门进来，“家里抓了个盗贼报官，没想到县衙典史收了贿赂，诬陷姑娘和盗贼私通，还要抓她到大堂上审问，姑娘以自尽维护清誉，案子也不了了之，二老过了不到半年就先后去世，到现在快十年了。”

“掌柜的应该知道，是哪位典史这么好办事儿吧？”罗冲和绝大多数现代人一样，对这种赃官非常痛恨，既然碰到就没有饶过的道理，“十年前的事情，你最好能记得。”

“记得，记得！”掌柜的看着某人搭在剑柄上的手，很小心的答道，“本县这十年换了四任县令，但衙门里下面的大人基本没换过，若是典史收人贿赂诬陷，那应该错不了，因为全县的人都知道，只要能给银子，他什么都敢做，最少甚至三百文就行，拿了钱就办事儿，亲爹都不认。”

“他的住址呢？”甄素善冷着脸问道——她其实没这么深的善恶观，但因为某人的原因，也不介意做点儿行侠仗义的事情。

“就在县衙后面的巷子里，从西边数第三家路北。”掌柜的赶紧答道，因为他发现，眼前的姑娘同样挂着长剑。

“解决他。”罗冲立刻说道，“我再去问问那位梅姑娘其他事情。”

“两位，你们不会......”掌柜直接吓傻了。

“你什么都没看见，对吧？”罗冲冷笑着一剑斩断了地上的长凳，眼看着掌柜当场跪下，没再多说就走了——他很明显是个老滑头，对梅女的事情很清楚却不说，人很自私却罪不至死，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，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告状。

只是，不到一炷香之后——

“梅姑娘，过分了吧？我们帮你恢复容貌，还帮你杀掉了仇人，你还想让我们送你去投胎的人家？”甄素善把玩着手中长剑，语气不善的说道，“我们杀的了衙门的典史，区区一个女鬼，你真当我们杀不了吗？”

“姐姐开恩！”梅女急忙跪下，“小女死后早已转生在展孝廉家中，只是因为大仇未报这才真魂滞留于此，如今那姑娘三魂七魄缺失太多，完全是个痴呆；只需姐姐用袋子将小女魂魄装好送过去，展孝廉必会不吝钱财。”

“顺路吧。”罗冲这才没有继续拒绝，“素善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，我知道你不在乎，但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，能帮人一把就伸伸手，好歹做些善事。”

“随你。”甄素善无所谓的点点头，转身收拾桌子准备摆饭。

“夫君，我们明天就要离开，若是掌柜的收银子不干事，这位梅姑娘怕是没办法脱身。”秦梦瑶指了指房梁，很不放心的说道。

“多谢姑娘，小女自会解决。”梅女赶紧致谢后离开。